●传言经常“没有”起点，也不知道终点在何处，所谓“起于青萍之末”，而一旦开始传播，就势不可挡。

　　●没有具体指向但能够制造或者引发大众恐慌的传言、谣言，能伤害一群人。

　　●谣言止于智者，谣言止于媒体，能不能“谣言止于专家”？

　　●媒体不但要客观、公正、冷静、公开，还要细致。

　　●我们也会被吓住，但我们等危险过去后，再去体会害怕的感觉，现在我们没时间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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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归（主持人）：天灾好像都少有先兆，说来就来。如今科技这么发达，“人定胜天”这句话也只能用在精神方面，用“胜”会强化一些信心，积极，乐观；有时候，那个“定”字，还会成为一种自我安慰。

　　记得那句电影台词吗？“大地在颤抖，好像天空在燃烧——是啊，暴风雨就要来了！”大概就是这句。这话，在天灾面前匆匆理解一下，很具象。地震不好预测，基本算是共识了，前几天专家还在给民众科普，说预报和预警是怎么回事。正所谓祸不单行，有时灾难一来就会有一连串的反应。盈江在近处，远处还有大海里的日本，先后地震，就像多米诺骨牌。

　　确定本期主题为“地震”时，和倪涛聊了聊，他说，“谣言”也是“多米诺”中的一张牌。

　　倪涛（特邀嘉宾）：这些天，有关地震的谣言铺天盖地。我去想，“谣言止于什么”？

　　“地球已经进入新一轮的地震活跃期。”这话早就在说。接连不断的大地震会彻底改变许多人的生活，乃至命运。无论如何，不管是因为单纯的地球周期性活动，还是如悲观主义者所言是因为人类对地球的肆意掠夺和破坏造成的后果，自然灾害乃至灾难离我们其实并不远。

　　地震也好，火山喷发也好，至少直到现在，人类只能靠有限的技术预测，预测的准确性暂且不说，预测完了，地震真来了，火山真喷了，人定胜天没戏，还得熬着，受着，恐惧着，颤抖着。

　　天灾造成的损失中，有一项，就是对人类内心世界的淘洗和掏挖。

　　我没经历过地震，别的地方地震我感受到震感不算，但“等”过地震。1974年，我算幼年，跟家人及滇东某城的数万民众一起，住进简易棚“等”地震，因为当年“有人”言之凿凿地说有大地震，大家全都跑出来了，“等”或者“躲”地震。当然，地震最后没来，我们也陆续搬回屋子，继续过日子。地震的消息从哪儿来，谁弄出来的，至今无人知晓。另一次在昆明，相信很多人都还记得，本世纪初的一个夏天，成千上万的人又“等”或者“躲”了一次地震，那地震也没来。现在地震在某处又来了，传闻更是无边无际，远的不说，此次日本大地震之后，“影星之死”“宫城死难者照片”“日本将出口被海啸毁坏的翻新电器”，就让很多人信以为真。

　　传言经常“没有”起点，也不知道终点在何处，所谓“起于青萍之末”，而一旦开始传播，就势不可挡，其势，汹汹而至于滔滔，堵不住，压不下，扑不灭。

　　当归：现在网络发达，“传”，非常快。微博就有这个能量。我发现一个现象，出现个传言起点，好事者全文转发还好些，但大家看到的通常是变形的，夹叙夹议，加发挥加想象的……

　　倪涛：传言与谣言只有一墙之隔，有时候，无意中的一句半句话会产生发言者自己都无法预料的效果，恰如某个成功学讲师说的“不能复制”：第一个人是举手向天，传到第二个是一只手朝着东方，第三个是两手叉在腰上，而到了队伍的最后一个，干脆变成了举枪瞄准的姿势——这就是传言的发生、发展和变化。不要小看传言及其升级版——谣言的破坏性，“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对的是个体，伤害的是具体的生灵；而没有具体指向但能够制造或者引发大众恐慌的传言、谣言则可能伤害一群人。这个真的不必举例，到处都是现成的例子。

　　古人说“谣言止于智者”，这说法，对人提出的要求太高，智者毕竟是人群中的少数，是精英中的战斗机，凡人才是人类的常态；况且，智者也架不住众口嚷嚷啊。曾子他妈养了个智者，自己也应该比当年的普通大众智一些吧？她听到第三个人说自己儿子杀人了，扔下手中正在织的布，翻墙而去了。所以，一个两个“智者”，在汹涌的传言之前，是靠不住的。

　　老百姓一向不是很愿意向无根无据的传言投降，怎么办？在今天，在几乎所有人都离不开各色传媒的时代，谣言止于负责任的媒体的客观、公正、冷静，最重要的，当然还在于“公开”：公开各种事件包括灾难的真实状况，公开各派人士的真实观点，公开事件包括灾难的最新状况，公开各有关部门的最新动作，公开民众的心态和命运等等，这种公开要不偏不倚，不欺不瞒，不左不右。这当然是媒体的责任。

　　我一直在看关于日本震后的新闻报道，他们基本做到了这一点。说实话，做到这一步，媒体就没有辱没自己“社会公器”的名声。

　　当归：两天前，一位盈江老乡来昆明办事，给我朋友送来一袋绽青透绿的刺五加。他说，菜园围墙全都倒了，这些刺五加还活着，长得很好，拿来给你尝尝鲜。朋友做了吃了，刺五加很苦，他说，苦是好东西。

　　盈江地震那天，我那朋友慌得很，说那里从元旦前后就开始隔三差五地晃，当地老百姓快习惯了，没想到这次晃得大，接到的第一个电话就说“超市倒了”。地震后半小时内，他们全家都在不停地给盈江亲朋打电话，线路时好时坏，接通了能听到吵吵嚷嚷……真的害怕，心想那房子行不行，老人躲得及还是躲不及……慌了，六神无主。

　　龙岩（盈江网友）：那天大震的时候正是午饭的时间，如果在夜里盈江人都睡觉的时候大震，那后果就更严重了。

　　说大震，是因为盈江一直在小震，震了好几个月了。大家也习以为常了。刚才倪涛先生讲的是传言、谣言，我们不敢说专家说的是传言，更不能说是谣言，但这种颠三倒四的话，传播给我们，有什么用呢？

　　当归：剧作家史航讲过这样的故事：民国影星袁美云，演过西施，反串过贾宝玉。1948年，她因喉疾在香港动手术。她局部麻醉。医生想让她放松，一边手术一边唱京剧给她听。听到一半，她忍不住说了一句：“唱错了。”这一句就毁了声带，艺术生涯结束。她1932年从影，16年拍了60部电影，本是前程大好。

　　至少，这个故事给了我这样的启示：话，不可以乱说，不可以随时都说。

　　我知道盈江现在的民房还有一部分是“干打垒”，就是土坯房，这回地震又让人关注空心砖问题。3月17日，专家通过媒体又为空心砖正名，说盈江地震中空心砖砸了人，是建筑结构出了问题。

　　龙岩：盈江县城的建筑，确实多半都是空心砖盖起来的。我不懂建材，但我知道大城市里盖楼，也有很多用空心砖——混凝土框架，不是承重墙的，就垒空心砖。前几天的报道说，盈江地震遇难者有五成死于空心砖。这种报道太“急”，让我们有疑问。

　　如果说，空心砖就是不抗震，就是不能用，那城里用空心砖盖的楼房都号称能抗7级以上地震，这是怎么回事？我在网上学知识：空心砖的优点是质轻、强度高、保温、隔音降噪性能好。它是国家建筑部门首推建材。我也看到报道说，“地震中11人的死因与空心砖有关，盈江县有望规定禁止使用空心砖建房”，这都是怎样的来龙去脉，我们很蒙。据说，有一个《云南省发展新型墙体材料条例》是去年6月1日正式施行的，这个“条例”是禁止、限制生产和使用黏土实心砖的。周四媒体又报道说，云南人防建筑设计院的专家说，“真正惹祸的，其实是结构形式，而非空心砖。”

　　这里我接倪涛先生的话，说一下报道的事，事关媒体和专家对舆论的掌控。媒体不但要客观要公开，还要细致、周到。泛泛说“死于空心砖”，让别的城市住空心砖楼房的人有了压力，有了恐惧感，这不好。我觉得，所谓客观、细致，就是用科学的视角去处理、报道一种现象。这种思路并不难，我在看到震后第一次提及空心砖的报道后就这样想过，盈江空心砖是不是质量不行，是不是没有生产规范标准，是不是没有监管。我这个平头百姓都想到了，专家和媒体怎会想不到呢？这些问题弄清楚再报道，才能让人明明白白。抢新闻虽然在理，但舆论也不能听风就是雨。

　　主持人转述的故事，同样应该启发媒体，启发记者。

　　盈江的救援工作基本完成了，接下来是灾后重建。原先建筑结构有毛病，那重建时怎么办，我们需要详解。我们仍然相信科学，但我们不想再听什么“可能”“大概”“估计”。

　　地震来了，说我们不害怕那是假话，只是我们坚强，我们勇敢，但我们也需要科学的指导。我记得，常带给人快乐的“兔斯基”说过这样的话：胆怯的人在危险前被吓住了；懦弱的人在危险中被吓住了；勇敢的人在危险过后被吓住了。我们也会被吓住，但要等危险过去后，再去体会害怕的感觉，现在我们没时间害怕。

　　当归：最后集纳两件事：1、网上有几组照片，发照片的网友说，“盈江当地妇女自己掏钱做饭，街头免费发放，比起日本自动售货机如何呢？”2、昆明市政府召开常务会，审议通过了《昆明市人民政府贯彻国务院关于进一步加强防震减灾工作意见的实施意见》，根据“意见”，应急避难场所今后将作为昆明市必需的公共设施纳入城市发展总体规划，与城市建设同步推进。

　　感谢倪涛，感谢来自盈江的网友龙岩。今天的话题就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