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两家青年报不约而同地以整版或半版篇幅揭露造假行为，《北京青年报》报道题为《国家科技奖撤奖风波》，《中国青年报》报道山东省枣庄电视台副台长兼广告中心主任张静参评副高级职称的10篇论文，竟然篇篇都涉嫌抄袭，有的篇目甚至“通篇连标点符号都一模一样”，造假者被破格评上副高，还成为市级“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
 
    除了航空航天领域，我还真想不出来我们哪个部门、哪个行业、哪个地方没有发生过造假行为。隐形飞机是属于把真的变得看不见找不到，魔术是公众事先就知道玩假的，所以不在本文讨论的造假范围之内。航天飞机造假，人就是上了天也回不来了，我坚信即使有问题也是质量事故。造假已经蔚然成风，某些地方、某些人不但落实到行动上，溶化到血液中，甚至还深入到骨髓里。造假早已是一种严重的社会病，仅靠每年“3·15”这一天打击小商小贩的假冒伪劣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或许中国需要每年设立一个月为全国打假月，连打50年才能根本好转。

    据说，林彪说“不说假话办不成大事”。这是我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听文件传达的。直到今天，我一看到有关造假的消息，就想到当年我们的副统帅这句名言。林彪说过这句话没有，在什么场合、什么背景下说的这句话，我始终没有弄清楚。不过，随着电视剧《潜伏》热播，我想敌我双方你死我活时是需要造假的，说真话一分钟也待不下去。当年在战争时代，在地下状态，《孙子兵法》所谓“兵者，诡道也”，不说假话不但办不成大事，而且随时连性命都难保。从战争中过来的人，养成战争思维的人，可能说假话变成一种习惯，变成一种生活方式，改也难。和平时期，我们党是执政党了，需要的是说老实话、办老实事、做老实人。有些人看了《潜伏》，把电视剧当成今天的办公室政治活学活用，显然是连历史背景都分不清了。

    学术科研造假的社会危害，绝不只是骗了国家荣誉、骗了奖金或是文凭、职称。应当说，社会造假发展到西安交大这样100多年的老校，副校长束鹏程和导师李连生联手骗取国家科技进步奖，并且长时间被学校包庇、纵容、遮盖，足以证明道德崩溃已经到了何等程度。校长、导师是教育者，他们带头大造假，造大假，假大造，还教什么书育什么人？

    全社会大面积造假，带来的是一个社会正在发生“劣币驱逐良币”的过程。这是一个经济学概念，又称格雷欣法则，表面意思是指市场上只见到破损、肮脏的货币，人们都把好的货币收藏起来，实指商品的某项品质，若分布于一个消费者无法分辨，或即使有所分辨也不影响其选择的区间，那么，该品质最终将从市场消失。简单地说，就是一种逆淘汰。我相信每个读者都能从自己身边找到这样的事例，这里仅举一例。广州亚运会前，工程师钟吉章在网上发帖，揭露广州地铁三号线北延段的工程验收报告作假，三号线一个联络通道的混凝土强度未达到C30的国家标准，被媒体评为“2010年度中国正义人物”和“2010年中国魅力人物”。因为这件事情，这位被尊称为“冒死爷”的憨厚老人在单位不受人待见，与领导相对无语。到去年12月底，单位以合同到期为由，不再续聘他。想一想全国各地有多少大干快上的“铁（路）公（路）基（本建设）”工程，你相信所有工程全部合格吗？你就知道钟吉章这样“凭良心说实话”的工程师是多么稀缺的“良币”，终归逃脱不了被逐出市场（社会）的命运。若干年后，当你听说“铁公基”出现质量问题时，一点也不用奇怪，因为我们对造假高度褒扬乃至混到了“国家科技进步奖”里，而对不造假、说实话、讲良心的则采取“零容忍”。当“冒死爷”都被“犬儒哥”取代后，谁倒霉谁知道。不倒霉不可能，只是倒霉的时候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