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国家语言资源监测与研究中心网络媒体语言分中心、商务印书馆等单位联合主办的“汉语盘点2009”网络征集年度字词已于日前揭晓,“被”字不出意料拔得 “年度国内字”的头筹。刚刚过去的2009年,我们见识了太多的“被”事件,“被就业”、“被自杀”、“被捐款”、“被涨薪”、“被幸福”、“被艾滋”等等,从开始的实指到后来的调侃,凡事必“被”之,导致“被××”句式组合以黑色幽默的强劲姿态横空出世。

    按照辞书上的释义,“被”有好几个义项,在“被××”句式中,当作“遭遇”解。《史记·屈原列传》讲到屈原“正道直行,竭忠尽智以事其君”,却被“谗人间之”,作者因而慨叹“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世说新语·言语》中,孔融的稚子说出“岂见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的千古名言,其前提是“孔融被收,中外惶怖”。这里面的两个“被”字,都作“遭遇”解,由此引申出被动之意。而年度当选的这个“被”字,显然对此又进行了引申,增添了“主动”靠拢的“被动”意味。“被××”中的调侃成分,正来自这种主动。

    “盘点”的主办方说,这次为期一个月的评选活动,总点击量达150万次。这个数字即便相对网民的数量也并不算多,但同样是相对而言,在150万次的点击量中,“被”字列首,折射出一定的社会精神状态也是毫无疑义的。纵观2009年的一系列“被××”,不难发现在每一个“被”事件的背后,调侃之余其实都包含着几许无奈。对权力肆无忌惮的行使而束手无策的无奈,对准确信息渴求而不得其详的无奈,对自身生存状况、生活质量居然也要任人摆布、操纵的无奈,等等。从无奈中暴露出的或曰所发出的警示,是一种必须棒喝并需要从根本上遏制的恶劣工作作风和工作方法。在“被就业”中我们看到,某位高校毕业生发现,自己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竟然已被签署了就业协议书,而就业协议书上赫然是一个从没听说过的公司名称和该公司的公章。在“被小康”中我们看到,某市对辖下几个县市的小康达标情况进行民意调查,当地政府竟然对受访群众威逼利诱,要求他们必须按照事先下发的标准答案回答提问,于是,那些原本生活水平算不上高的群众,一夜之间步入了小康行列。

    高校的“就业率”居然与曾经就读其中的学子的就业无涉,城市的“幸福”居然与正在生活其中的市民的生活品质无关,这种咄咄怪事所以接二连三地发生,表明在不少地方、不少部门,片面追求所谓政绩成为工作的主要动机,而政绩又异化成了一种邀功请赏的筹码,为自己保住位子或者升迁铺平道路。于是,为了表面上的光鲜,已然浑然不睬客观事实,甚至不惜明目张胆地进行欺诈。“被就业”、“被小康”之后,就业率看上去“提高”了,百姓看上去更“富裕”了,但那些冷冰冰的数字、指标,因为完全缺失百姓充满温暖的切身体验而变成了自欺欺人的把戏,其所造成的危害,就远远不止从炮制者的津津乐道沦为民间的笑柄那么简单。令我们国土上本已不堪一击的“诚信”二字雪上加霜还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令干群关系、官民关系更加疏远乃至恶化,是问题的另一个重要方面。

    “被”字折射了全年的焦点,为上一年度留下了醒目的标记。面对之,百姓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可也,各级政府职能部门有必要认真反思其中蕴藏着的深层问题。诚如“盘点”的主办方所言,“被”字的流行表达了公众对于公民权责名实相符的吁求。那么,如果权力仍然天马行空般地不受监督,横行无忌,如果工作的根本目的异化成数字游戏、文字游戏,到处是吹嘘“莺歌燕舞”的政绩工程,如果方方面面的诚信仍然严重缺失,明明道出的是事实而公众毫不买账,这个“被”字就很可能继续与我们为伍,社会就仍然可能在“被××”中被嬉笑怒骂,蹒跚前行。这样的社会恐怕不能算是正常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