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我们宏观监管提出了新的要求,我们不仅要研判银行系统,乃至金融系统的机构、市场、功能和业务体系的结构性风险,还要密切关注国际经济、金融、贸易形势的变化,加强对银行业整体的信用风险、市场风险、流动性风险等方面的管控能力。”全球金融危机背景下,11月19日,上海银监局局长阎庆民在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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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前,“银行要积极进行逆经济周期操作,这将有利于经济尽快复兴。”阎庆民如是说。

　　四方面风险逐渐暴露

　　《21世纪》:对我们来说,宏观监管还是个新鲜事物,您为何将宏观监管放在重要位置？

　　阎庆民:长期以来,我们更关注银行业的微观监管即内部控制、资本充足率和资产质量等若干指标,对因宏观经济变化而影响银行业经营和管理,关注较少。

　　从此次全球金融危机来看,监管者应高度关注宏观经济变化对监管行为的影响。从银行监管角度来看,宏观监管,即宏观审慎监管已越来越迫切。

　　当前,全球经济衰退的风险明显加大,国内外资产价格的系统性风险已经明朗,国际金融危机对我国实体经济的影响已经显现。上海因经济开放程度高,金融市场集聚,跨国公司总部集中,其受金融危机的影响更为直接。

　　根据经济学原理,监管具有外部性和强制性。目前我们提出宏观监管,即宏观审慎监管的要求,其主要含义包括四个方面:

　　一是银行监管者要树立宏观监管意识;二是银行监管者要提高宏观政策水平;三是银行监管者要具有一定的国际视野;四是银行监管者要管控系统性风险。

　　《21世纪》:近期,您指出,市场风险、房地产市场风险和信用风险是宏观监管需要关注的重要方面。根据你们的宏观监管分析,这些风险暴露程度如何？

　　阎庆民:根据宏观监管的要求,我们注意到,今年以来,上海银行业金融机构有四个方面的风险逐渐暴露,并且部分风险与全球金融危机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其中,金融市场系统性风险和部分外资银行流动性风险由全球金融危机直接引发,而信用风险是受全球经济增长放缓和我国宏观经济下行风险上升内外两方面的影响。各类风险特征如下:

　　一是银行面临的信用风险上升。

　　随着美国次贷危机影响的扩大,国际经济金融环境动荡,我国宏观经济下行风险上升,几乎各类企业都受到影响,潜在信用风险明显上升。

　　除与房地产市场相关的企业外,上海六大支柱产业中的信息、商贸、汽车及成套设备等行业也受到较大影响。六大重点行业总产值前9个月同比增长13.1%,增幅同比回落5.9个百分点。

　　同时,受石化、汽车等企业利润下降影响,1-8月上海工业企业利润同比下降3.9%,增速同比下滑36.4个百分点。利润的明显下降以及上海长期存在的大客户和集团(关联)企业风险等都存在潜在信用风险上升趋势。

　二是房地产市场风险压力明显增大。

　　目前,房地产企业房产类贷款质量普遍出现下滑。10月末,上海银行业金融机构房地产不良贷款率为0.80%,比上月末上升0.03个百分点。

　　三是金融市场系统性风险凸显。

　　主要是由于美国次贷危机愈演愈烈,引发全球金融市场剧烈动荡,全球银行业间市场流动性极度紧张,国内银行间市场利率波动幅度也明显加大,银行业系统性风险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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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世纪》:在信用风险方面,上海国际化程度较高,目前各家银行涉外客户风险状况如何？

　　阎庆民:这可以从两个方面来体现,一是外商投资企业;二是出口企业。

　　从外商投资企业来讲,针对国内其他省市频频出现的外资逃债事件,我局特别对其中的外商独资企业信贷情况进行了摸底调研。

　　从调研的情况看,一方面,上海外资企业在银行信贷总量中占比不高,截至6月30日,上海银行业金融机构共向8500家外资企业发放贷款2800亿元,占比12%;其所形成的不良贷款占比较低,6月末不良率0.79%,比年初下降了0.03个百分点,低于全部不良贷款率1.03个百分点,对银行信贷质量的总体影响有限。

　　但另一方面,国外本部通常把国内外资企业作为生产中心,国内的外资企业一般处于产业链的末端,国外本部对国内外资企业在资金、原材料、市场、技术等方面绝对控制,国内银行往往无法了解整个产业链的总体情况,因此需要密切关注投向“两头在外”、“三来一补”、“两高一资”的贷款风险。

　　《21世纪》:出口企业风险状况又如何呢？

　　阎庆民:我局上半年也对出口企业做了调研。调研表明,尽管上海外贸出口形势延续了快速增长的态势(1-9月,外贸出口同比增长23%,去年同期26%;出口依存度高,1-9月,外贸出口占GDP的比重88%),但出口企业面临经营压力加大、利润空间受挤的困境。特别是出口企业关闭现象增多,私营企业出口受到较大冲击,部分劳动密集型产品出口步伐明显减缓。

　　人民币汇率升值、出口退税率下调以及经营成本上升是影响出口企业生存最主要的因素,尤其对中小、民营、劳动密集型出口企业影响较大。

　　从目前来看,出口企业在银行信贷总量中占比不高,所形成的不良贷款占比较低,对银行信贷质量的总体影响有限,但明年需密切关注今年以来出口企业特别是劳动密集型出口企业出现的信贷风险有所上升这一问题。

　　《21世纪》:相对于中资行而言,外资银行对公客户的涉外程度更高,所以,外资行客户的信用风险是否有所暴露？

　　阎庆民:是的,外资银行客户的信用风险有所上升。表现为,首先,外部经济环境的变化加大外资银行信用风险。

　　随着国际经济环境的恶化和我国经济增长速度的放缓,企业经营面临越来越复杂的经营环境,多种因素交织在一起对企业的经营状况和盈利水平产生明显的不利影响,在一个经济增长下行周期,外资银行的信用风险将会增大。

　　其次,中小企业和“两头在外”企业信用风险值得关注。今年由于一些中小企业受人民币升值以及原料成本上升的影响,经营状况出现恶化,导致银行对中小企业的不良贷款明显增加。同时,由于国际经济环境的恶化,部分“两头在外”企业经营出现明显问题。

　《21世纪》:对此,上海银监局相应采取了哪些监管措施？

　　阎庆民:我们主要采取三大措施。

　　一是加大对外资银行信用风险的监控力度。

　　二是要求银行加强信用风险管理和内部控制。对开展离岸业务、“两头在外”的企业,必须以在岸资产做实抵押担保,不得发放信用贷款和未充分了解企业交税情况便发放贷款,防范和控制信用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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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企业贷款需求将趋于旺盛

　　《21世纪》:当前,中央宏观经济政策已经明确,取消信贷规模限制,启动4万亿投资,刺激经济增长。这些举措可否带领上海固定资产投资走出低谷？

　　阎庆民:一直以来,投资和出口是推动我国经济增长的两大主要因素。同时,从国内外的经济发展历史也可以看出,历次的经济衰退之后,往往利用投资来启动新一轮的经济增长。

　　与周边地区相比,上海的投资总量和增速都处于较低水平,从而经济增速也相对较低。

　　数据显示,近年来江苏和浙江的投资、GDP的增速基本上都高于上海,2007年江、浙、沪的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分别为12268.1亿元、8420.4亿元和4420.4亿元,今年前三季度分别为10661.77亿元、6239亿元和3269亿元;三省市两个时间段的同比增速分别为21.8%、11.1%、13.59%和22.9%、16.1%、4.8%。

　　而且投资对于GDP的贡献度,江浙也高于上海,如2007年江苏为48.1%,而上海为45.7%。从推动上海经济增长的内在动力看,近两年投资对GDP的贡献也是呈下降趋势,2006年为45.9%,2007年为45.7%。

　　在全球经济增长放缓的情况下,外部需求减弱将导致出口回落,同时上海消费的实际增速也是同比回落。显然,消费和出口还难以担当拉动经济增长的重任。要确保上海经济的持续稳定增长,投资仍是关键。

　　面对当前的形势,上海将出台八项措施,投入5000亿,力争实现“确保上海经济平稳较快发展、确保民生持续得到改善”两大目标。此前,上海已启动了三大强力经济刺激政策,其中投资新政策将非政府投资的企业固定资产项目改为核准制、备案制。上海除世博会项目外,还有许多重大技术改造项目和城市改造项目,我想在这轮促进经济增长措施下达后,上海应有新的跨越。

　　《21世纪》:在经济下行风险上升的格局下,商业银行如何处理业务发展与风险防范的辩证关系？

　　阎庆民:需要强调的是,我们强化宏观监管的最主要目的是引导信贷资金可持续地促进上海经济又好又快地发展。我不同意“惜贷”的观点,尽管1-9月上海各银行严格执行信贷规模,但前一阶段,受国内外经济金融形势急剧变化的影响,银行贷款投放更加审慎,会出现“慎贷”现象是可以理解的。据我们判断,在中央以及上海扩大内需、加大投资的相关政策影响下,企业贷款需求将趋于旺盛,银行会迅速调整“慎贷”和“惧贷”行为。

　　《21世纪》:11月18日,你们召开上海市部分中资商业银行“促增长、防风险”工作座谈会,作为银行监管者,你们提出哪些希望？

　　阎庆民:首先,我们的目标是经济金融协调发展。我们的目标不是关注银行贷款的增速快与慢,而是要关注经济增长的质量、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并最终落在银行信贷资产质量的高与低。

　　其次,银行要积极进行逆经济周期操作,这将有利于经济尽快复兴。

　　由于经济增长和经济结构与银行信贷高度相关,银行只要在信贷风险可控的情况下,对具有长期发展潜力和较高的上下游关联度的行业和企业加大信贷支持力度。银行对于经济及时输血,提供合理的信贷支持,“调结构、保增长、促发展、防风险”,将有利于支持上海经济又好又快发展。

　　第三,考虑到明年经济增长的不确定性,银行还要运用逆经济周期思维,充分利用近两年盈利水平高的契机,提足拨备,核销坏账,以丰补欠,有效防范系统性风险。要按照财政部新的呆账核销办法,按照“账销、案存、权在”的要求,加大不良资产的核销力度,同时严格做好已核销贷款的资产保全工作。

　　《21世纪》:在配合投资拉动方面,上海银行业逆经济周期操作的重点是什么？

　　阎庆民:我们建议,各行要继续积极做好上海市重大项目、重点工程和重大产业的信贷服务工作,有力支持上海经济保持平稳较快发展。当前,各行重点是要对世博会项目、虹桥机场扩建、虹桥综合交通枢纽、轨道交通等全市重大项目、重点工程加大信贷支持力度,保证本市六大支柱产业、骨干企业的合理信贷需求,做好金融服务工作。